帝后海棠

季雨林之夜宫天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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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季雨林的三生三世,第一世王爷x将军,第二世季杨杨x林磊儿,第三世gzfx6+1)第一世的故事写完了,之前看过一个故事,里面的梗如有雷同肯定是我抄的(狗头),欢迎大家来评论区找我讨论)


最终,端淑还是没去见季杨一面,只留下了自己做的点心,她知道,他见到自己,只有君臣之礼和无尽的尴尬罢了。好像从来都是她偷偷望着季杨的背影,一场欢喜一场空,并无半点回响。


至于宇文磊,不知何时,竟也有了和端淑一样的心意。

几日后,宫里来了消息,湄昭仪小产了,太监请宇文磊进宫劝慰皇帝。宇文瑞自登基以来,立杨太后的侄女杨景华为皇后,其胞妹杨丽华为静妃,除此之外,杨家的嫔妃还有湄昭仪、婧昭媛、晴淑仪、婉婕妤、杨美人等等,太后和杨家想让杨氏的嫔妃生下长子,无论将来皇帝如何,杨家只要扶立幼主,永远都可以是朝局的掌控者。于是后宫里的其余嫔妃,但凡有孕者,多半小产,即使一两个生下了孩子,也会莫明其妙的夭折。宇文瑞千防万防,还是让湄昭仪怀上了身孕,不得已,只能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。众人皆以为皇上伤心的是自己的嫔妃又失了孩子,只有宇文磊清楚这其中的缘故。

宇文磊刚进入龙吟殿,便碰见了容贵嫔,她叫乔瑛,她的父亲户部尚书是帝党,她也是皇兄身边信任宠爱的人。她见宇文磊来了,略松了一口气,温言道:“王爷,皇上他....您赶紧进去劝劝吧。”


“磊儿,你知道,朕绝不能让杨家的女儿生下孩子。”宇文瑞的眼神似天边零碎暗淡的星,又似鱼眼般灰败无神。宇文磊无言以对,只能长久的坐在他身边,将他的面庞拢在怀里。


“磊儿,皇兄本想着,如果有一日,我...那我一定会让忠于我的臣子们护你继位,本来我这个皇位,也是你的。”当年父皇之所以不立磊儿这个嫡子,只是为了保护他,因为杨家不会让他坐这个皇位,“可是现在我想,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,我会让人带你离开这里,皇兄只希望你自由自在,自由自在就好了。”


乾元十一年九月,因宇文瑞登基多年无子,竟有老臣上奏折议立储君,请立宇文磊为皇太弟。

当晚,便有刺客摸进了王府,几十名刺客虽当场被杀,但季杨为了保护他,自然也受了伤,刀伤深可见骨。深夜惊动了皇帝,遣来了最好的太医。

“王爷放心,季大人的刀伤不在要害,虽严重,但只要好好将息,勤加换药,便无碍了。”宇文磊听了太医的回禀,才放心下来。

季杨的下属羽林军都是粗手粗脚的士兵,每次上药换药都弄得季杨疼的冷汗岑岑,他又不肯说,一味地忍着,让王府的侍女伺候又实在不方便,于是磊儿便承担起了这份工作。一开始上药的时候,他看着季杨的伤口,歉疚的掉眼泪,季杨便出声安慰:“殿下无需自责,这是臣的职责。”

宇文磊轻轻摇头,“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,我不怕,这条命,他们若是要,夺去便是。但如果有人为了保住我的命,受我连累因我而死,我永远都不会心安。所以,即使皇兄让你护住我,但是我,只要你先护好你自己的命。”

“殿下放心,小时候有人给微臣算过,说我命硬的很,死不了。”

宇文磊失笑:“没想到,季大人也信命吗?” 

“我信命,但我不认命。”

宇文磊沉吟片刻,“那...我也不认命。”

关于他的命格,那些难听的风言风语一直如潮般涌向他,都说他是那颗黑木宿星落了人间,天降灾星,专克亲近之人。他刚一出生,母亲就难产离世;在父皇身边抚养后,父皇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;皇兄继位,国家动荡不安,他前往封地锦州,不久南诏军队又攻破了城。这些事情,仿佛印证着宫里流传的那些闲话。小时候,他活成一座孤岛,是皇兄,他不顾太后和宫里那些人,一直陪着他、护着他,将流言如沸挡在了身后,那是他孤岛里出现的光。他不认命,为了身边的人,更不会。

刺杀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,季杨草木皆兵,时刻守着宇文磊,形影不离。

直到那一天,季杨母亲的祭日。季杨喝了好多酒,熏得宇文磊头脑也不清楚,只听着季杨说起他的母亲,那是个可怜的女人,因为特殊的身份,被他的父亲无情的舍弃,带着那仅存的、一点点落空的祈盼,渐渐油尽灯枯,死后也不能入季家宗祠为后人所祭拜,只是草草葬在了乱坟。知道那个时候,季家才派人接回了那个不被承认的儿子。宇文磊听了,心如刀绞的疼,他好像也能感同身受,毕竟他连他母亲的面都没有见过。

季杨喝得失态,说了好多话,说完了就昏睡过去。原来他和自己一样,承受了太多,藏起了太多,他鬼使神差地吻上了季杨的脸颊。那一刻,他心里的某种东西,仿佛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。


后来有一次,他突然唤他“季哥哥”,他惶然无措,转而跪下:“臣为难,请王爷直呼臣名。”

“你是皇兄信任的人,那就如同我的兄长一般,我就想这样称呼你,会少些生疏罢了,你为何为难?”

“臣若是许殿下如此唤臣,是为大不敬;可陛下让臣听您的吩咐办事,若殿下执意如此,臣不许,便是违抗皇命。”

这就是季杨,为人忠直,却也疏离,君君臣臣之间,本该如此的吧。


乾元十二年岁末,季杨奉旨领军平定西北罗藏丹津部叛乱,出征前,宇文磊把自己贴身的玉佩塞在他手里,说是保平安用。那是父皇所赐,请钦安殿开过光。季杨瞧见,那玉佩上雕刻着一个“磊”字。

三个月后,季杨凯旋而归,皇帝赏赐众将御酒庆功,回到王府时,已经月上中天。管家如见救星:“哎呦,季大人,您可算回来了,王爷他...他喝多了...嚷着见你...大家伙怎么都劝不住啊”

刚一迈进正殿,就看见脸上红扑扑的宇文磊不断摔打着殿里的东西,“要你们寡!我的东西我想砸就砸!我就不信季杨还不回来!”季杨愣了,这谁啊?天呐,像只疯了的兔子。

“要死啊你!要死啊你!出去九十七天,连封信也不写给我,害得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,今天回来了也不第一时间来见我!啊!打死你!”季杨无奈的笑笑,任由他的拳头不断的捶打着他的胸口,过了好久,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,闭着眼睛轻轻的说道:“季哥哥,其实我....我想你了。”他看着怀里的磊儿,正软绵绵的依偎着他、唤着他。他突然后悔之前说过的话:若许,大不敬;不许,违皇命。他悄然的想,既有悔,那今后就默许了吧。

他将怀里睡熟的小王爷抱到床上,安顿好以后,掏出了怀里的玉佩,上面已布满了细碎的裂纹,敌人的箭射在了他的胸口,击碎了玉佩。回京后,他已第一时间请能工巧匠粘补好了。

这块玉佩救了他的命,或者说,是他救了他的命。


乾元十四年,昭成太后暴病驾崩,宇文瑞随即出手,清除杨氏党羽,杨党骨干相继被逮捕处斩,朝野上下二百六十余人全部肃清。后宫风云变幻,杨皇后被废,杨氏后妃圈禁冷宫,容妃乔瑛继立为新皇后。


乾元十五年四月,斩草不除根,春风吹又生。杨氏余孽勾结契丹,兵围皇宫。乱军挟持明德帝宇文瑞于栖凤宫,淮安王宇文磊被暗卫护送逃出宫外。金陵皇城随之失守,被杨党及契丹军占据。


乾元十五年五月,仅仅一个多月,虎贲将军联合勤王军队,率兵攻回京中,诛杀杨氏余孽,与契丹守军大战,契丹军溃败北逃。周军救出明德帝与皇后众人,迎回流落在外的淮安王,大周局势暂稳。


季杨从那天起就再没了音讯,宇文磊一直在等,没有消息,便是好消息。

天色极暗,阴沉压抑,乌云密集着压在头顶,让人心里发慌。皇兄匆匆走来,面色凝重,他说,已经找到季杨,他连同那些死去的士兵,都已被大周的子民葬在京郊西山,通过留下的玉佩,辨明了身份。

他从皇兄手里接下。这块玉佩,季杨攥在手里,至死都没有放开。那是他从小随身佩戴的,后来送给了季杨,只是,现在多了好多粘好的裂纹,在玉佩的背面,不知何时刻上了他的名字:杨。“磊”,“杨”。他刹那间失声痛哭,疼的撕心裂肺。

他一点点靠近他的心,而他却一步步的逃避,殊不知,答案早就被他一笔一笔的,写在了玉佩上。

大雨将至,宇文磊喉中一口鲜血涌出,随着雨滴一并落下。


外头雨越下越大了,雨声轰轰地响着,击打着地面,宫人们忙不迭地去关窗子,没人敢来打搅宇文磊。唯有皇帝坐在他身边。

“朕要他护好你的性命,他做到了。他的忠心,朕明白,朕会追封他,也会好好抚慰季家,磊儿,你别太难过了。”

怎会不难过,季杨就是他的命啊。可他走了,且再也不会回来。哀莫大于心死,而人死亦次之。沉默过后,他木然的开口:“皇兄,磊儿认命了。”

到底还是认命了。

良久,宇文磊的一滴泪,滚热地滑落下来。

深夜,雨依然泼天泼地的下着,冲向大地,反溅起无数雪白的水花。宇文磊突然赤足从殿中直奔出去,宫人们慌忙举了伞跟着跑在身后。

大雨一浇,脑子反而镇静下来,清明一片。赤足一步一步踏在长街精工雕琢的石板上,被雨水冰得失去了知觉,木木的不觉得那些被疾风暴雨打下来的树枝残叶和碎瓦会刺痛足底。寝衣被大雨冲得紧紧裹在身上,阴森的风贴着地面和宫墙席卷而来,竟胜过冬夜的冷。宫人们吓得劝也不敢劝,只好紧随在身后拼命举了伞为他挡雨。

哪里挡得住,风雨中的伞如同一片浮萍般左右飘忽。不想别的,仿佛头脑也被冻住了,只想这样走下去。宫人纷纷跪了下来,喊道:“王爷!”

却再说不下去。

宇文磊恍若不闻,只无知无觉的一步一步徐徐往前走。一个太监“扑通”一声跪进水洼里,大着胆子扯住他的袍袖哭道:“王爷,您……您实在不能再走了呀!”被他扯的身子一晃,宇文磊方才低头看见自己足下的一汪水泛出缕缕血丝,知道是足底被

碎石割破了。可他一点没觉得疼,只冷冷的瞧一眼,拨开太监的手继续往前走。

长街两旁悬挂的数十盏巨大宫灯早就叫雨水浇熄了大半,仅剩的几盏也只如黄豆大小,在风雨里飘摇不定。四面都是黑漆漆的,只闻风雨之声,吹得人摇摇欲坠。

忽听得长街那边的脚步声,“嘎吱”一声沉闷厚重的巨响,偏门已豁然大开。宫人举了明黄大伞箭步如飞,鱼贯而出,手中的宫灯照得地面霍霍发

亮。皇帝一路疾步出来,显然是在梦中被人唤醒的,寝衣也没换,只披了一件披风在身。皇帝声音一如平常:“磊儿,告诉皇兄,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
“皇兄,季杨走了。”

“是,他已经走了,你这样不顾身子是也不要自己的命了吗?”

“皇兄。”宇文磊屈膝跪在冰冷坚硬的玉阶上,平静如波澜不兴的水面:

“臣弟愿自请出家。为沙场将士亡灵祝祷,为大周国运祈福。”

“磊儿,”皇帝的语气透出难以抑制的震惊,“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!”

暴雨如注,直直的从天际冲下来,倾注在身上一下又一下。冰冷的雨水一激荡,全身的毛孔如闭塞了一般难受。脑袋重得像被压了千钧巨石沉得抬不起来,可是磊儿的意志清明如镜,极力昂首一字一顿道:“臣弟心意已决。万望皇兄成全。”

宇文瑞沉默片刻,满身满脸的雨水纵横,眉目间瞧不出是什么神色。“啪”一个耳光重重落在宇文磊颊上。宇文瑞脸色苍白,双手不住的颤抖。盛怒之下,气息激荡得胸口起伏不定。“磊儿,你疯了!”


脸颊上火辣辣的疼,嘴角似有温热的液体流出。宇文磊深知,自幼皇兄便疼爱他,素日连一句重话也不肯说,更不用说……他明白,就算自己不接受皇太弟之位,皇兄也绝不会容许他为了一个臣子,就搭上余生在佛寺里受苦。就连皇兄也不愿接受这样的他。那他自己呢?

皇家少有情爱,即便如他对季杨,也注定是不能见光,不会被世人所接受的。

雨水贴着额头的碎发迷到眼睛里,又流到鼻尖,不小心吸进去鼻子酸楚的发痛。宇文磊静静的伏下身子,额头重重的叩在同样光滑明亮的玉阶上,冰冷的没有温度。他蓦地身子一软,再支撑不住向旁边歪去。“求皇兄成全。”这是宇文磊在昏迷前吐出的最后的话语。

好像一下子陷入了漆黑,他恍惚间听到端淑姐姐痛苦焦灼的哭泣,太医们惶恐不安的磕头求饶“陛下饶命,淮安王殿下身体素来羸弱,如今心脉大损,又兼之风邪入体,现下浑身滚烫,脉若游丝,只怕...只怕是...”,还有皇兄的怒吼“一群废物!若是救不回淮安王,朕要太医院一同陪葬!”

黑暗中的宇文磊,不断地往下沉,往下沉,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,他好想一直这样下去,就快要解脱了,解脱了多好。

可突然间,有人托住了他,宇文磊看不清那人的样子,可那双眼睛,那样坚毅的眼神,就和那一年,叛军攻城时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。

季杨...季杨...不要走......不要走!宇文磊猛然惊醒。

。。。。。。

是年十月,宫中的旨意晓谕天下,“淮安王宇文磊病重薨逝,不加追封,不葬皇陵。”

从此,世间再无淮安王。

他是真的自由自在了。

正月大雪飞舞,一顶小轿带着宇文磊上了京郊峰顶的寺庙,那是专供僧人修行的地方,兴华寺。那一天的雪极大,这天地间皆是白茫茫的雪花,雪白的融尽了一切离合悲欢。

宇文磊知道,皇兄是伤透了心,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。在兴华寺,他见到了那里的住持,净觉僧人,他随其法号,唤为“净渡”。

风雪扑上宇文磊的脸颊,他忽然想起那一日,八月的午后,桂花飘香的时节,他第一次见到季杨,一见如沐春风。

从此,他们的人生,为彼此全盘改变。

宇文磊出家后的第三年,皇后乔瑛生下一个皇子,被立为太子。帝位有继,于皇帝也好,于宇文磊也好,都是安慰的。

青峰顶的月亮升起又落下,树叶绿了又黄了,宇文磊快不记得这样的变化已经有几回了。只是,他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,青灯古佛之畔,在兴华寺静心修行。可是,他知道,即使他身在佛门,日日诵经,也断不了对季杨的思念,断不了他们的回忆。万丈红尘,原来,他始终没有彻底离开。

——时间分割线——

又是一年的冬日,大雪落在宇文磊的发上,四周白茫茫的一片。这一天,和他刚来到这里的那天仿佛没有任何的分别。

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。他在这里等的太久太久,终是累了,也终要和他相见了。他有太多的话想对季杨说,除此之外,已再无所愿。

果然,闭上眼的那一刻,他看见季杨身着铠甲,意气风发,骑着马向他飞奔过来。银鞍照白马,飒沓如流星,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季杨,是他最好的模样。马上的人停了下来,朝他缓缓伸出手,轻声道:“磊儿,来,别怕。”

乾元四十二年二月十一,净渡僧人圆寂,葬于京郊西山。

季雨林第一世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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